2009年12月4日 星期五

Room836 燭穗 其之五


  新娘,新郎,觀禮者,這是玩笑婚禮的三位成員。
  養女,兒子,生養父,這是失序家庭的三位成員。
  主持,跟從,被引導,這是天真計畫的三位成員。
  荒唐的現實糾葛讓三齣戲碼寒酸地擠在同一座舞台上演出,演員共通。
  女孩在摔出八樓邊界前,曾以為這會是場完美的革命。
  她知道養父依然對昔日舊愛念念不忘,也知道他痛恨失敗,無法從愛情的挫折中釋懷。她相信這男人並不需要女兒,他只是撿回了舊愛留在世上的碎片,細心擦拭,愛不釋手地把玩。她猜想養父懷有無法放下的執著,也存在深植於內心的遊戲規則。
  所以,女孩以行動證明她的選擇,那隻會哭泣求生的小貓已經死在大雨中。
  至少在身體後仰,視線由房間內往上轉到火紅天空時,她還是信心滿滿。
  一個她所愛同時也愛她的男人衝了上來,另一個她厭惡同時卻愛她的男人,做了相同選擇。兩人同時踏著亂竄的強風邁出大步,伸出了救援的手。
  無謀的勇氣換來最糟發展,男孩撲了個空,加入了墜落的行列。
  身穿禮服的新人懸掛在空中,牽引他們的不是紅線,而是父親的雙手。
  中年男子左手拉著親生兒子,右手拉著養女,身軀則是靠在大樓邊緣。
  不年輕的臉龐漲得通紅,卻未留下任何一滴汗水,也無法分心言語。
  惡劣強風成為婚禮新賓客,以見不到的雙手在男孩與女孩身上猛拉,希望沾染喜悅。
  女孩對著左手邊的男孩微笑,眼眶裡積滿了淚水,她幽幽地說︰
  晚風為這場婚禮鼓掌祝福,他們拍著我的肩膀,告訴我說,一定會得到幸福。
  可是啊,我已經後悔了,我對見證樹說,請原諒我,我只是為了逃避才誘騙自己的弟弟,讓他成為替代的新郎。事實上,這只是場無謂抵抗。
  哭泣的野貓不要愛,只是在尋找能夠心安的新紙箱。
  對不起…可以讓變心的我先得到報應嗎?讓我回歸這片熟悉的田園吧。
  我是千禾,原本就該屬於這片豐收的稻田,而不能養在冰冷的豪宅中。
  中年男子的血色退去,背光表情被陰霾所籠罩,嘴角向兩側扭曲。
  千禾聽見了男孩最後的告別。他說,這樣就夠了。
  小新郎在她眼中逐漸變小,變遠,變模糊,只有微笑依舊顯眼。
  以父親身份選擇親生骨肉,或是以勝利者姿態接收昔日失土,中年男子自有判斷。
  他輕鬆地以強壯腕力掐著一雙瘦弱的手臂,把掙扎的女孩拉起,丟回房間地板上。
  女孩抱著胸口用力喘氣,驚魂未定,而男人壓著她掙扎的雙腿,拿出手機撥號。
  為什麼不放棄做錯事的我?為什麼寧可犧牲自己的兒子?為什麼要故意放手?
  千禾第一次體會到,在偏執的勝利者心中,毫無遊戲規則可尋。

沒有留言: